【邢张】阿兹海默
#一发完
我想永远永远永远活在回忆里，任何人都无法叫醒。
——阿兹海默（歌手：粥粥）
1
虞啸卿睁眼时，看到的就是孟烦了在他床前捧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
“你在我房间里做什么。”
孟烦了摆出个无奈的表情看着他，虞啸卿却突然笑了，他伸出手，孟烦了虽然不耐，但还是乖乖把手搭上去。
“您老都七老八十了还每天玩这些，羞不羞。”
虞啸卿一用力，拽的孟烦了倾身，在他脸颊啄了一口。
孟烦了耳朵一下就红了，他挣扎着要把手拽出来，虞啸卿却死死攥着不放。
“七老八十了，还因为这种事情害羞？”
孟烦了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到病床上：“那是因为您不要脸，我连您那份儿脸皮一起要了。”
虞啸卿看着窗外开的正烂漫的桃花：“要不要出去转转？”
孟烦了放下书，手脚麻利的把虞啸卿从床上扶到轮椅上。
他一边吭哧吭哧的动作，一边毫不留情的嘲笑虞啸卿：“当年挥刀立马的大将军晚年凄凉啊晚年凄凉。”
虞啸卿好笑的看着孟烦了：“有你在我身边，凄凉什么。”
孟烦了被这人张口就来的情话噎了个半死，他瞪了虞啸卿一眼，推着人出了病房。
事实上虞啸卿一点都不凄凉，住着最好的病房，要不是他再三拒绝，光是护工就能雇五六个。
只是他骨子里要强，不肯把自己摆在弱者的地位上，一开始硬撑着自己照顾自己，后来孟烦了实在看不下去了，偶尔搭把手，这人居然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疗养院环境非常不错，除了大片大片的桃花林，还有一处人工湖。
孟烦了推着虞啸卿到人工湖前，累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虞啸卿眼底闪过几分心疼。
“孟烦了，你会不会后悔？”
孟烦了心领神会的抬头，破口大骂：“你刚刚使唤我推你下来之前怎么不问呢？现在矫情给谁看。”
虞啸卿看着依旧生动的孟烦了，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在孟烦了面前总是忍不住笑，当年在祭旗坡那个小破树屋里，他看着孟烦了畏畏缩缩的表情第一反应也不是讨厌，而是觉得好笑。
孟烦了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虞啸卿自己摇着轮椅离孟烦了更近，弯下腰去看孟烦了的眼睛。
“你爱不爱我？”
孟烦了被虞啸卿一会儿一副面孔的样子折腾烦了：“要是不爱你，小太爷能天天被您使唤的跟驴似的吗？”
孟烦了的语气不像是在说爱与不爱这样肉麻的话题，倒像是说今天他吃了一碗面条这样稀松平常。
虞啸卿松了一口气，眼角笑出长长的一道褶：“我也爱你。”
2
“班长，我觉得这桃花非常衬你。”
“班长，你说小刘那小子有没有好好看店，我俩不在他会不会摸鱼？”
“班长……”
史今无奈的看着伍六一：“话这么多，是不是又有事要求我？”
伍六一笑的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意味：“班长，今天中午能不能陪我一起睡午觉。”
史今好笑的看着伍六一：“这是在疗养院，人来人往的，到时候人家护士进了你病房看见两个老头子抱在一起像什么话？”
伍六一无赖道：“那又怎么了，我管她们怎么想！”
“班长……”
眼看着这人又要撒娇，史今只好点头：“行行行，只有今天啊。”
伍六一连忙点头，去拽史今的手。
史今拍开：“在外面呢。”
“班长……”
史今无奈的把手塞给伍六一。
这人是越老越不讲道理了，知道现在体力已经无法再压制史今，就用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直到史今被磨的同意。
疗养院的床不算大，好在两人这些年都没发福，并肩躺着都还有富余。
可伍六一偏偏要把史今搂在怀里。
“干啥玩意儿啊，你不热啊？”
史今想要推开伍六一，却被搂的更紧。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嫌弃你什么？嫌弃你体温高啊？”
伍六一不讲道理的把史今搂在自己怀里，这人从前就瘦，穿着军装时一把小腰几乎一只手就能搂住。老了就更瘦了，身上像是只有骨头，硌得慌，但伍六一偏偏就爱搂着他不放。
史今彻底放弃挣扎了。
伍六一却还不愿意饶过他。
“你还没说呢，是不是嫌弃我了。”
“没有没有，赶紧睡吧。”
“那就别离开我，这辈子都跟我在一起。”
史今把脑袋搁到伍六一的肩膀上：“嗯，这辈子都不离开你。”
伍六一这才满意，抱着他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的人沉沉睡去。
3
“303号房的先生还在睡午觉，复健按摩时间都往后推推，别进去吵醒他们。”
护士长翻着手里的查房表，站在她旁边的实习护士满脸星星眼的往303望：“303号房先生的爱人不是我小时候很火的那个演员吗，我记得叫……”
“嗯，你记得别在邢先生面前称呼他的名字甚至姓氏，还有邢先生自己的名字也姓氏也不要。”
“我知道我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303号房的门被推开，一道瘦长的身影披着衣服从里面走出来。
“张先生。”护士长将手中的缴费单交给男人，“这是这个月的缴费单。”
男人接过，简单看了一眼之后就拿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张译。
“他……还会忘记更多吗？”
“会。阿兹海默综合症发展到最后甚至会连他自己的名字，基本的生活技能全部忘的一干二净，目前的治疗也只能推迟他的遗忘速度。”
“至于他现在将自己当成别人的原因，或许是因为那个身份在他从前的人生中非常重要。按照病人对那个身份后故事的认知统一程度来看，他似乎在过往的人生中，无数次的回忆完善关于那个身份的故事，才会像现在表现的这样毫无破绽。”
张译嗯了一声，他穿好外套，回了303号房。
邢佳栋已经醒了，他看向张译的眼神满是惊喜。
“你……你终于来看我了吗？”
“嗯，我来看你了。”
他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因为太过激动而忍不住颤抖，连让自己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张译走上前，十分熟练的帮他把床摇起来。
两串佛珠从枕头底下滑落，一串白色，一串黑色。
邢佳栋有些窘迫的将佛珠攥在手里，却没有递给张译的勇气。
张译好像没看见一般，坐到他床前。
两人沉默着，眼神偶尔交汇，却很快移开。
最后还是邢佳栋打破了沉默。
“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这句话几乎是顷刻点燃了张译的怒火，他天天陪着邢佳栋演虞啸卿孟烦了伍六一史今那些可笑的大团圆结局，看他们许下爱着的、永远陪伴的诺言。
可邢佳栋这个胆小鬼却不敢问张译爱不爱他，也不敢强硬的求一个陪伴，只会可怜巴巴的问，明天还会不会来看他。
他想抢过邢佳栋手里的佛珠戴在自己的手上，然后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骂他这些年的狠心不联系，骂他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又不愿放下，骂他忘了自己的坚持与信仰却抓着几个破故事念念不忘，还骂他连角色都能百年好合为什么就不给他们一个好结局。
可他只是坐着，摇摇头。
“不。”
张译也是个胆小鬼，胆小鬼在心里憋着一口气，哪怕知道即使给了承诺，邢佳栋也会在太阳升起时忘掉，他也执拗的不愿点头。
“我走了。”
邢佳栋没去看张译的背影，他只是坐在病床前，眼神空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知道想些什么。
坐了许久，他费力的将自己挪到窗前，看着那人的影子被落日余晖拉的很长很长。
“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实习护士走进来，有些咋咋唬唬的开口：“呀！您怎么站在那？吹晚风对身体不好，我帮您把窗户关上。”
邢佳栋僵硬的被实习护士扶到床上，他的神情越发颓丧。
“你说他会来看我吗？”
实习护士没敢说话，邢佳栋的记忆已经很混乱了，再被外力扰乱，恐怕忘的更多。
小护士给人盖上被子，转身出门。
在关门的一刹那，她听见床上的人在轻声呢喃。
“你怎么就不愿意来看看我呢？”
小护士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来看你的呀。
每天、每天都来看的呀。
只是你全都忘掉了。
每天、每天。
全都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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